【正泰】66号公路2
ELLE泰
一个雨夜，66号公路的一家汽车旅馆。
——
窗外的雨停了，黑褐色的土地泡满了雨水，变得湿润。天空还是被暗色笼罩，不过太阳即将升起来了。
花衬衫少女的一声惊叫划破了寂静，她慌张地从小镇中央的水泥路上跑开，因为那里陈列着许多从土壤中出逃的蚯蚓的尸体。它们像地面上无故多出来的线条，直的、弯的，汇成一副生与死交织的图案。
田柾国轻轻地翻了个身，柔软的床垫发出沙沙声。旅馆的床很小，面对面时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。
他将手臂弯曲后枕在脑袋底下，在昏暗的房间里用眼睛描摹这个漂亮男孩精致五官的轮廓。
昨天上过药的地方已经消肿了，嘴角流血处也开始结痂。他的痣生得漂亮，昨夜上药时田柾国端着那副洋娃娃一般的面孔明目张胆地看了个够。嘴角的痣是柔软的，而眼底的痣比那双眸子还深邃。一颗黑色的小痣俏皮地缀在了脸颊正中，像花苞未开放前一颗漂亮的种子，静静地卧在土壤里等着绽放。
田柾国想到了小时候母亲种在后院的花。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，开的时候艳但娇气得很。吹不得风，淋不得雨，浇太多的水还会蔫。田柾国小时候总跟那花置气，说它分走了妈妈太多的爱还不知道珍惜。但妈妈只是笑笑，她说有的花有的人生来就应该是被爱的，而爱这个东西最不能精打细算了。
“嘶……”沾着酒精的棉棒刚触及伤口，男生就闭着眼睛皱紧了眉头。
“疼吗？”
“比被打的时候好一点。”
“……可以告诉我受伤的原因吗？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田柾国：“听了你会对我失望的。不如就让我继续做你旅途中偶遇的风景吧。”
他的嗓音低沉得像一把成色很好的大提琴，在雨声杂乱的敲击声中辟出温柔的一角，田柾国很喜欢。如果他听不懂他说的具体内容，或许他就能更好地享受这一种温柔了。
不过是过了一夜，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卧在一张床上，盖着同一床被子。
就像一双亲密的恋人那样。
这会不会是我这辈子最接近你的时刻。
田柾国看得出神。
伤口涂了药，应该很快就好了……他还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呢……他要去哪儿？如果跟我顺路的话，我或许可以载他一程。如果不用被该死的合同有效期绊住脚，我想我会任性地随他一起……
一个落满灰尘的壁挂式的时钟嵌在旅馆木质的墙壁里，是几年前新潮的款式，但现在已经不流行了。它早就不走了，时针和分针被人掰成一个奇怪的角度，彻底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，而成为了一个永恒的装饰。衬托着它的古旧木质墙壁，在下过雨过后散发出潮湿的气味。
洋娃娃的睫毛微颤，睁开了眼睛，开口说了话。
“嗨……”
“额……嗨。”又一次盯着人家看被抓包，田柾国局促地摸了摸鼻子。
“怎么害羞了？”刚睡醒时，他的声音还是黏腻腻的气音，比起低沉的时候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，“你喜欢我……对吧？”
“……”
“你好奇怪。”他笑了，“只要看着我就够了吗……你不想做其他事情吗？”
田柾国看他嘴角勾起的笑，竟读出了几分悲伤。
田柾国的手被抓着放到了男生的脸旁，他凑着脑袋主动蹭了蹭田柾国的掌心。
最后他侧过头，在掌心留下一个轻柔的吻。
“我得走了，谢谢你帮我上药。”
田柾国看着他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，一件件穿上，推开门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。
意识缓慢地回拢。
那性感嘴唇上的痣贴上田柾国的肌肤时，就像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弹眼，子弹离开后还冒着温热的硝烟。
终于，在太阳重新照拂这片土地之后，汽车的鸣笛声、发动机的轰鸣声、青少年的笑闹声又将这座旅人漫长旅途中歇脚的小镇填满。
田柾国默默收拾了行李。他在男生昨夜坐过的破旧单人沙发椅上发了一会儿呆，最后还是打上人模狗样的西装领带，拿着公文包走了出去。
田柾国走到旅馆后的停车场时，发现一家便利店门口挤满了警察。一个胖男人正叉着腰骂街，唾沫横飞。以至于对面做笔录的警察微不可查地拉低了帽檐挡住脸。
可惜没用，那个胖男人比他矮一个头，帽檐根本挡不住从下面来的攻击。
“这里发生什么事了？”田柾国走上前问了一句。
“哦，没什么特别的。”一个年轻警察一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警徽一边说，“盗窃嘛。”
边上一个资历老一点的警察灭了手上的烟，抖了抖沾上泥巴的裤腿：“这样对我案件大的小的太多了……不过那个胖子说他昨天晚上追着犯人跑了几条街，最后体力不支昏在路边了。那犯人还给他盖了个毯子，也算是奇葩两个。”
“这个追不回来了吧……来来往往这么多人。”田柾国应道。
老警察抬头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犯人挺打眼的，是个像你一样的亚洲男孩。”那警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，“或许，你认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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